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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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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安在宮裏出生, 生母宋氏至死都沒有名分, 更不會有召見家眷的機會,所以在他心目中,對於母親的家人,其實並沒有什麽印象。

更不必說,這個生母入宮時, 還年紀不大的胞妹了。

宋氏穿了簇新的衣裳, 神態卻還有些局促, 將自己所知胞姐之事同承安講了,便牽著女兒的手, 不安的站在前廳裏, 等待承安回應。

她丈夫去年病死了,只剩下孤兒寡母兩個人, 大伯想要侵占他們家房產, 說是幫著照應,等到侄女出嫁, 幫著出一份嫁妝。

婆母偏向自己兒子,又覺得她克夫, 也催著她首肯。

宋氏又不傻,哪裏不明白這是肉包子打狗, 更不必說女兒出嫁還得再過好些年, 屆時誰知是個什麽光景。

她父親前幾年去世,家中只有老娘尚在,更幫不上什麽忙, 由沒有兄弟依靠,正是四望無助之際,卻想起前些日子聽人嚼舌頭,說了幾句二皇子的身世,心中才驀然她生出幾分希冀來。

姐姐入宮後幾年,便開始往家裏遞東西,好歹幫襯幾分,只是好景不長,很快便停了,再到最後,竟連消息都沒了。

宋氏估摸著時間,總覺得那位二皇子的生母宋氏,備不住就是自己胞姐,抱著試一試的念頭,她來碰碰運氣。

她說的時候,承安便在一邊兒聽著,目光略過她明顯較之常人蒼老憔悴的臉,才顯露出幾分溫和。

倘若沒弄錯的話,這個宋氏確實是他姨母,生母的胞妹。

說的話對的上,五官也有幾分相似,等到回宮,請秀娘辨認一二,便可確認。

他是在等同於冷宮中的環境長大的,身邊伴他最久的便是生母與秀娘,說感情不深,絕對是騙人的,再去看面前同生母相似的宋氏,目光便有了幾分溫度。

“殿下,”老管家目光在他面上一看,咳了一聲,先一步開口道:“借一步說話。”

他是從宮裏邊出來的,承安花了些功夫收服,也是心腹,此刻聽他這樣講,語氣隱含急迫,心中不覺一突。

“奴才說話不中聽,殿下聽了別不高興,”老管家看著面前這位朝氣蓬勃的皇子,低聲道:“無論這母女二人是不是您的姨母表妹,都不要多事,給些銀錢,趁早打發了就是。”

承安神情淺淡,不辨喜怒:“怎麽這樣說?”

“您現在是掛在皇後娘娘名下的,那此前的宋氏,便同您沒關系了,這會兒您在外邊認了姨母,叫皇後娘娘怎麽想?”

“再則,”老總管目光深沈,道:“您覺得,聖上知道您同生母的家眷相處的好了,會怎麽想?”

“殿下,”他語氣中有嘆息:“三思吶。”

確實。

因為他的降生,連徐太後的嫡親侄女都不得冊封,死的不明不白,更不必說他出身微末,聖上一根指頭都不用,就能碾死的母家了。

一直到死,生母都沒得過冊封,更別說死後哀榮,惠及家人。

他大張旗鼓的認了宋氏,對她們反倒沒什麽好處。

“罷了。”本來就是半路上的親眷,真正維系著的也是母親對他的情誼,而非所謂的血緣。

承安頓了頓,道:“給她們足夠的銀錢,叫在長安置辦個院子吧,安排幾個人過去照料,別叫人欺負也就是了。”

“嗳,”老總管微微一笑:“您能想明白,就再好不過了。”

承安勉強向他笑了笑,沒有說話。

母親去了這樣久,除去他與秀娘會在忌辰生辰裏懷念,以及寥寥無幾的親眷外,居然再也沒人記得她了。

他這個人子,其實也做的很失敗。

承安漸漸大了,錦書總不好每日盯著,加之不是親生母子,彼此之間容易生出嫌隙,就更加不會在他那邊安插人手了。

宋氏的事,還是從聖上那兒聽得。

寧海總管將承安的安排說了,聖上也只是淡淡一笑:“算他還有些分寸。”便不再說話了。

錦書當然也不會再提。

對於她而言,今年的年夜比去年還熱鬧些,不過,這其實也不奇怪。

去年的時候,錦書還是貴妃,是新寵,誰也不知道聖上會新鮮多久,所以大家也只是口頭上奉承幾句,過了場面便是,今年卻是大不一樣了。

既是中宮皇後,身下又有皇子,更是唯一一個被封王的,諸多光環加身,有的是人願意去獻殷勤,錦上添花。

承熙就在母後身邊,小腦袋轉著瞧內殿裏的百態形容,眼珠都要忙不過來了,聖上看的發笑,拿筷子蘸一點兒酒,餵他嘗了嘗,換的小兒子嘴巴一扁,氣鼓鼓的哼了一聲。

“七郎別欺負他,”錦書笑著給父子倆勸和:“表面上看不出什麽,萬一他待會兒難受呢。”

“好好好,”聖上笑道:“你總是有理的。”

一片歡聲笑語之中,賢妃那兒便有些落寞了,三皇子為她夾菜時,目光才柔和些,不經意間瞥見身後的二公主,那絲剛剛升起的溫和便驀然消失無蹤。

小半個月過去了,二公主的夫婿人選還是沒個影,賢妃請了幾家夫人入宮探尋,結果剛剛說了個頭,人家就避之不及的婉拒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她也愈發清減,心中急躁一日勝似一日,原因無他,若是二公主夫婿人選始終沒個著落,豈不是真要嫁給侄子蕭循?

叫蕭循娶這麽一個人,別說是他生母葛氏,便是賢妃自己,都替蕭家覺得膈應。

偏生二公主性子急,眼見聖上與皇後都不管她,便有些慌了,將賢妃這根救命稻草抓的死緊。

剛開始的時候倒是還好,總算有些矜持,等到最後,眼見賢妃一個個召見名門夫人,卻始終未有消息,便有些急了,語氣中頗有些賢妃不肯出力,推諉此事的意思。

賢妃捏著這燙手山芋,出人出力還惹得各家勳貴議論紛紛,到頭來卻得了這樣一個評價,險些氣個倒仰,幾乎恨不能找包毒藥來,毒死二公主了事。

只是,聖上雖不喜這個女兒了,卻也不會眼見著自己將二公主殺了,昔年的晉王妃因何而死,王府出身的後宮妃嬪,可都一五一十的記著呢。

那時候聖上還沒登基,晉王妃又是明媒正娶的正妻,卻還是因此被迫過世,賢妃可不敢賭一把,現下只是妃妾的她是不是比當年的晉王妃更硬氣。

殺雞儆猴,這話說的半分不錯,只是聖上出手狠辣,將猴殺了給雞看,所以這些年來,無論是在王府還是在後宮,彼此之間鬥的再厲害,都沒人敢在子嗣上動手,唯二去了的,也是切切實實病逝的。

三皇子知曉賢妃為何愁苦,卻也幫不上什麽,只能勉強勸慰幾句,聊以安撫。

“別只顧著同我說話,待會兒多跟郡主說說話,”賢妃囑咐他:“別看陳陽沒了,可靜儀長公主,還是很得聖上隆恩的。”

陳薇本就是大小姐脾氣,家中遭逢巨變,生父赴死之後,便愈發喜怒不定,陰戾起來。

三皇子委實不喜歡同她打招呼,只是見生母殷殷期盼,面色憔悴,總不好叫她擔憂,點點頭,應了此事。

“安坤清瘦多了,”聖上掃一眼靜儀長公主身側的陳立,道:“年輕人,總要有些精氣神才是。”說著,便吩咐內侍賜酒。

陳立與陳薇一道喪父,只是前者畢竟是男子,比小女兒更有擔當,經了一系列事,此前的紈絝油滑消去幾分,倒真是有了些成年人的穩重。

他姓陳名立字安坤,還是聖上為他起的,年幼時,也十分寵他,此刻聽舅舅這樣講,眼眶便有些濕。

畢竟不是不知事的人了,一眾目光之中,他從容的起身謝恩,隨即便含笑坐在母親身邊,笑著同她說話。

去年年宴還是一家四口,這會兒卻只有三個,靜儀長公主要強,不肯顯露頹態,他也只做不知,在邊上陪著逗趣。

“人都有糊塗的時候,”聖上輕輕嘆一口氣,同錦書低聲道:“只是……唉。”

“大好的日子,做什麽這樣傷感,”錦書知曉他對靜儀長公主多多少少心軟,只是自己同她不睦,倒也不必巴巴的勸和,便道:“七郎有什麽感慨,待會兒宴席散了,自己對著月亮說去。”

她極少說這些玩笑話,聖上聽得莞爾,卻看向一側寧海,道:“宣旨吧。”

錦書掃一眼自內侍手中接過聖旨的寧海總管,不禁怔住了。

不只是她,內殿裏諸多宮妃宗親,也一道怔住了,面面相覷之後,便跪下身去,靜聽寧海總管宣旨。

錦書是皇後,該當屈半膝的,只是聖上握住了她的手掌,向她輕輕搖頭。

她抿著唇一笑,坐在他身邊,也沒推拒。

長長的、褒美的前綴都被所有人略過,唯有後邊的內容,才驚得內殿眾人齊齊變色,說不出什麽來。

冊皇二子承安為楚王,皇三子承庭為趙王,皇四子承兆為燕王,皇六子承瑜為魏王。

聖上膝下只有五子,居然一口氣冊封了四個!

承安越過承庭,被冊封楚王,賢妃心裏難免不太暢快,只是想著現下諸皇子皆已封王,便同皇後所出的皇七子打平,心中才快意些。

只是,還不等她唇角露出幾分笑意來,便見寧海總管自內侍手中接過最後一份聖旨,緩緩展開。

所有人都難掩訝異,只是將目光在高位上的皇後與一側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小皇子身上一掃,齊齊低下頭去。

那聖旨的內容,果然不出所料。

冊封秦王為皇太子,景承宗廟,以安社稷,乃擇嘉日與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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